【眾生畏果 菩薩畏因】 – 中國唐狗小白

故事（四）F君，一家有 三口：父親，母親，一位兩歲的小女兒，及一條很可愛的小狗小白。這是五十及六十年代，他們住在中國廣東省台山縣，F君努力經營一間油糖雜貨鋪（即現代的超市），因為善於經營，加上努力和聘用工作人員很忠心誠懇，很快的擴充開辦第2間同類小店，父掌一間，母掌一間，樂也融融。

在女兒小荷滿兩歲時，母親特意買來一頭小狗『小白』與小荷為伴，小白是全身白色短毛，小耳朵，圓眼睛，圓臉兒，很可愛，特別是那條360度卷曲的小尾巴是輕輕托在小屁股上的。像這樣模樣的尾巴是無法找到與牠相同的其他狗只的。

小白進了F家門才三個月吧，有一天清晨大約5時，有大群人大力拍店門，哇！原來是一群完全不認識的男男女女，衣服不大整潔的，臉上掛著很凶惡的神色，二話不說把F君推了出門外，同時扭轉他雙手在背後，用一條鐵線縛上雙手，在這雙手上再插了一個大木板，寫著『我有罪，因為我富有』。書至此，令筆者想及現代的中國巨富馬雲先生又如何呢？

話說回頭，當時F君是完全沒有發言機會，再推F君向著特定的墟市走去，那兒早已集結大堆人群，有些來看熱鬧，有些被批判，有些……

F夫人差點被嚇昏過去，幸虧店內工人幫忙照料，更抱了小荷，另一工人抱了小白；依著人聲去處找F先生。原來那兒的爛泥地上早已放了很多碎玻璃片，不少被冠以惡名『大地主』的殷實商人均被推倒『跪玻璃』，一嚇子被鬥的商人雙膝蓋刺滿了玻璃碎片，鮮血直流。更不准這些被批鬥的人哭叫，鼓勵旁觀者向他們吐口沫、擲石頭及污泥沙，甚至走向他們面前掌摑…… 唉！被鬥的人很凄涼，要配合這些行動的人群同是很凄涼……總不明白，為何中國人要鬥中國人呢？

事實是台山（四邑）一帶在中國歷史上是『僑鄉』。先祖們早期遠涉重洋，一句英語也不能說，總是躲在屋子裡干活。初期是為客人洗衣服為主，為了節省燃料費，在冰天雪地裡也只用冰水洗衣，至令到十指皮膚破裂及僵硬，還要繼續盡力省吃儉用，把積蓄到的美金全部寄回『四邑』供養年邁的父母及嗷嗷待哺的幼小兒/女。 幸運的省下一些錢，有志氣的下一代在鄉間開設小店，慢慢經營，把生活改善。F君的華人超市的金錢來源是他的父母親在美國匯回的血汗錢，但為何插上大木牌『我有錢，我有罪』！！！

那是非常悲慘、無法無天的年代，若不！善良的中國人是捨不得離鄉背井的！ 話說回來，好不容易當日批鬥『大地主』的過程進行了半天。當日漸西下，人群散去，有家人扶起仍跪著被批鬥的不幸人，有些早已被折磨死了，F君暈過去，幸保了命。 眾工人速扶F君回到店中，為他一片一片的鉗出玻璃碎片，再以傳統的消毒方法包扎雙膝蓋，F君也由該日始，不能站立，更不能行走，很不幸，更不公平。

就在同一晚上，有數位衣衫襤褸，是平日F君天天在店子後門收店後給這些極窮困的家庭派粥施飯，有時更派一些油鹽等……。那天這些窮朋友帶來一些破爛衣服，與F夫人耳語一番就離去了。

過了數天吧，F夫人交代給店內各工人，由明日開始在店子大門上貼上，因店主要到別省選購材料，裝修兩店，暫時關門數天。同一時間F夫人把小白靜靜交托給三伯父，他有一棟四層高的樓房，是他的兩位在三藩市謀生的兒子匯錢回鄉購買的，滿以為小白會安靜的，願與三伯父為伴。

在翌日傍晚，這數位衣衫破舊的窮人是艇家來的，再到F君店子後門，是一條小河，帶上一家三口匆匆離開店子了。

F君夫人在離去前交托給一位非常忠心的工人 “亞康” ，三日後可靜靜分發兩店內的食物雜物給全部工人搬回家去，一定要在晚上後門小河運送。

所有要交代的事辦完，F夫人膽戰心驚於傍晚帶著才兩歲多一點的小荷和扶著一瘸一拐的丈夫F君總算來到其中一條小河，上了小船，劃向河中較遠處一艘很大的大木船去，在小船上原來已有20多位同是『逃亡』的同胞。就在這個時候突然看見小白跌跌撞撞跑來河邊，一眼看見F君先生，夫人及小荷，很乖沒有叫吠，眼睜睜看著主人，F夫人於心不忍，叫了一聲『小白過來』，牠忘命的跳進河裡，才三個多月，手仔腳仔均短小的大牠，奮力向前，當時同船的人要求把小白拋回河去，F太太忙彎腰把小白從水中抓起，小荷緊抱著小白，就這樣小白與主人一起駛向不知凶吉的逃往前路，目的地是“澳門”。

這是一個完全沒有社會福利、沒有免費醫療的城市。是由葡國政府管制了四百多年。當日抵達澳門時，一群同船的難友均像“游魂”一樣到處飄蕩，盡力找一個可以躺下的街邊角落，休息了再算。很凄涼的開始，真的不知道怎麼辦。這時候小荷看看爸爸媽媽及自己的口唇破裂流血，是因沒有水喝很久了，小白不斷伸出小舌頭透氣。還是媽媽聰明，靜靜的從自己大衣中摘下一只金介子，盡力問路人哪處有『檔押店』，就到那裡押了一只金戒子，立刻有少許澳門鈔票，買來瓶裝水及面包，小荷及小白均很高興，有水喝了有面包吃了。

但爸爸的雙膝還是久不久流出血水，尚未痊愈。也是從這只金戒指的錢中買了些消毒藥水及紗布，給爸爸包扎。媽媽當上『一家之主』了。

就在同一日裡巧遇上一位善良的好人黎先生主動給我們打招呼。媽媽答話令黎先生很高興。他問『聽說有一條船是從四邑縣城逃亡到澳門的，為何你能說得一口非常純正的廣州話呢？』話匣子一打開，才知黎先生也是廣州人，是早期已在澳門定居。

因黎先生指示，我們知道當地有一所中藥店『同仁堂』，每早清晨約上午4時會對貧困人群派發紅豆/眉豆粥，建議我們到那裡領取一砵給全家人吃，就這樣我們每天也有一點食物進肚子去，乖乖的小白也跟著吃粥了。

這樣的又過了數周，黎先生又到這邊辦事，順便通知我們附近的古老大屋剛有一間小房出租，通知媽媽盡快去下訂房費，媽媽不知如何是好！善良的黎先生說『不必太擔心，我可以陪你們前往看看，盡力幫你們！』

總算有一間有瓦遮頭的小房舍停留，因父親無法站立太久，無法工作。母親獲得黎先生幫忙領取了一些家居手作物：例如穿膠花（李嘉誠當年也是穿膠花的），穿珠仔，繡晨褸等，可留在家裡做，也可同時照料父親及年紀小的我和小白，日子很苦，很窮，但一家人及小白均可日日同在，已感到很滿足的了。

我漸漸的長大，因太窮無錢交學費，無法進入正規學校去，幸虧母親當年是“廣州市立大學”畢業的，她就決定一邊穿膠花一邊教我讀書，及講了很多對父母要回饋及孝敬的故事。原來小時候的小故事對孩子成長後影響至深。

好不容易，父親總算能站立起來，可以找些小工作。母親因要照料我和小白，還是留在家裡做手作業。 很快的小荷六歲了，澳門的小學是由六歲開始，每天上課時間很長，是早上8時至下午6時，家長要交全費，校服費等。母親的負擔更重，仍堅持努力的外出找一些粗工補貼家用和為小荷交學費。每天只好把年紀小小的小白鎖在小房內，免牠亂跑。他很乖，很快適應了，也因此每天小白最開心的時光是看見F先生，夫人及小玩伴小荷回家，有飯吃了，又再見到主人了。

直至10歲那年，小荷要升上中學，爸爸媽媽吵了一場大大的。因父母意見非常不同，爸爸認為女孩子不用念太多書，小學程度夠了；但母親的意見恰恰相反，認為要依靠丈夫倒不如依靠自己。如無戰亂，社會一定是不斷進步的，因此女孩子一樣的要有高學歷。也因此父母吵了一場大大的。

為了培養肯上進的小荷，F夫人決定只身前往香港找工作，機會總比在澳門多，因此F君，小荷，小白從那年開始在澳門相依為命。

很不幸，就在小荷12歲那年的某天，F先生曾被屈『跪玻璃』雙膝突然舊疾發作，劇痛，無法撐起身體，幸得同屋其他人士扶持，上了三輪車（是澳門當年的交通工具之一），由小荷陪著父親向“鏡湖醫院”駛去。從來未進過醫院的父親，不知道要先“先錢後醫”。無法，先躺在病床上，小荷立即回家收集了全間小房內所有錢交給醫院，只夠三天食宿藥費，護士的臉全無笑容的說一定要在第三天傍晚再交來另三天的費用，否則會停止給藥的。那個時候的通訊完全不發達，只能靠書信來往。小荷好不容易寫了一張便條寄給在香港的母親『速回澳門，速帶錢交醫藥費……』！

可惜！當母親趕到澳門時，帶了一些小錢來，是第5天。遺憾才39歲的父親就在第4天被醫院停止治療及食物後，逝世了……。

寫至此，真要深深感謝英國的NHS免費醫療，活人無數。還有一群再一群國家培養的優秀醫護人員，一個有福利的國家是應獲得老百姓全力支持及感恩的！

話說回頭，父親是要好好下葬的，當時的母親連醫藥費也是在香港向不同的友人借來的，突然間哪有更龐大的殯葬費呢！

幸天下總有善心人，父親總算安眠，是在澳門觀音廟旁的“華人永遠墳場”安息了。

也因這突變，在澳門只剩下小荷及小白，母親要立刻趕返香港去，再加上很多債務，她的壓力非輕，我被安排在同屋住客處“搭食”，即同在她家吃午/晚兩餐飯，小白也分了少許剩飯，很苦，總算中二畢業，要離澳門了。

這也是最痛苦、凄涼的事，已經長成了的荷女士，當年的小荷，至今仍是未能“釋懷”！！常常想念同甘共苦、有恩有義的小白……。

因當日，正當小荷已坐上了三輪車駛向港澳碼頭的當兒，小白由屋內奔跑出來找小荷，滿臉歡喜，可能牠以為也似當年三個月大的時候可上小船去，主人會帶牠上車去一塊兒到香港過新生活。但事與願違，因小荷的母親當時境況仍很拮據，居住處是一張用布簾遮蓋的床位（與今日香港的劏房相比，後者是條件好很多）。而非常權威的二房東是明令不准攜帶貓狗同住，否則即日要遷出，已交的上期租一概不退還。換言之，小荷小白前無去路。

當年的澳門，老百姓天天也吃不飽的，哪有余糧收養一條大狗狗呢！小荷離開澳門日，她口袋裡只有數毛錢澳門硬幣，她能做到什麼呢？就在無前路無後路情況下，小荷帶著眼淚對在大門前相送的小白說『小白，對不起了。謝謝你過去10年與主人同甘共苦，但因父親逝世了，我要往香港去投靠母親，不能帶同你前往，以後日子你自己照顧自己吧……。』 小白也同時掛上兩行『不停流的淚』，靈慧的小白可惜自此後成為流浪狗（澳門當時是沒有流浪貓狗收容中心，不像London Battersea Park有專人照顧的動物中心）。牠與小荷從此沒有再看見彼此。小白當時是10歲，若不早逝，起碼可再活7至8年的。真是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

因小白，及對小白的永遠懷念，令荷女士對小白更感恩曾共處過的10年光景和更珍惜現今的日子與友人的小動物及良朋益友每次相聚的時光！更懂得珍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