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藝路上,幾度風雨幾度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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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都西北部的嘉定,隋唐時期尚屬蘇州昆山,直到1217年才有了以年號命名的嘉定縣,1958年方真正成為上海市的一部分。在這片地界,追溯到明代正德、嘉靖年間,有位精通書畫、金石和木刻、名朱鶴的人,在與文人的交往中,頓生藝術靈感而發明了竹刻。從此,開啟了嘉定竹刻幾度沉浮的歷史長河:清代初期,一度被列為貢品,為皇室所珍愛;康熙至嘉慶時期,藝術家輩出;清道光之後,漸趨衰落,名家稀少;民國以後,產品漸趨滯銷。一門曾經輝煌的技藝開始等待有緣人的再次出現。

王威,便是嘉定竹刻近半個世紀中一位不可或缺的重量級人物。作為嘉定竹刻國家級非遺代表性傳承人,他成長於安亭老街一個書香門第,從小喜歡作畫。雖然18歲就插隊到了農村,倒也並沒有去田裡接受“鍛煉”,而是因為會畫畫,成了大隊裡的宣傳干事,發揮一技之長。當時的嘉定竹刻奄奄一息。上世紀80年代初,幸得一位曾經的全國人大副委員長、後來的華僑胡厥文聯合多位愛國人士,在嘉定縣政府的支持下,成立“竹刻小組”,恢復優秀民間藝術。王威作為這六人組的一員,就此與嘉定竹刻結下一生緣。

嘉定竹刻是“文人竹刻”,藝人以刀代筆,將書、畫、詩、文、印諸藝術融為一體,賦予竹以新的生命。可是,當六個年輕人做學徒時,只能找到3位資深的木工師傅。當他們去往全國各大博物館參觀考察時,才被這門優秀的藝術所震撼。最難忘第一站蘇州博物館,對嘉定竹刻喜愛有加的老館長見到年輕人,深感後繼有人,無法掩飾激動的內心,敞開文物倉庫大門:“隨便看,想看多久都行!”一圈下來,他們才了解了嘉定竹刻,認清了自己的差距,瞄准了發展方向。

天底下沒有一帆風順的路,不久,企業被要求自負盈虧,庫房堆滿了賣不出去的竹刻作品,年輕人迫於生存壓力,紛紛轉行。只有王威絕處逢生,《竹林七賢》得到日本客人的賞識,換來了第一桶金。隨著改革開放,越來越多的海外友人關注並喜歡竹刻產品,王威頓時成了熱門,無需擔心收入,來不來得及做卻成了他的“新問題”。所以,當嘉定縣政府在胡厥文等華僑們的資助下,為嘉定博物館開辦竹刻培訓班時,唯一堅守著技藝的王威欣然領命,傾囊授徒。一批徒弟迅速成長起來,嘉定竹刻又有了旺盛的香火。

這時,多年的投入,積勞成疾的王威感到有些力不從心,他決定放手一段時間,一邊休養,一邊投身商海,轉而經營工藝品、紅木家具和園林設計等,新的攤子鋪開了,經濟上也小有“收成”。然而,最關鍵的,還是那顆不羈的“竹刻之心”令他在廣闊的社會課堂裡收獲了“意外”:在作品的題材構思上擁有了更多更深層次的靈感。2005年,當他又一次回歸竹刻時,一年就創作了7部作品,成為最高產的一年,技法上,也在原來的平面刻技法上,加入了透雕、浮雕等新的元素。一門傳統的技藝被注入了新鮮血液。

轉眼又是近二十年過去了,王威並不曾放下手中的刻刀:“我會把思想融入作品中,完成的是作品,刻畫的是自己。”王威刻竹,從不“留底”,卻要留下“遺憾”,因為在他眼中,只有完美中的那點瑕疵,能成為“閃亮點”,激發人不斷提高,把腳下的路越走越寬。

一杯濃茶一支香煙,王威大師的故事還在繼續,當我們經過那間放滿大師作品的展示間,步出滿滿中式氛圍的工作室,站在小巷盡頭時,深深感到它和它主人肩上那副擔子的沉甸甸的分量:幾經沉浮的嘉定竹刻技藝正在“武裝”自己,走出小巷,走出嘉定,走向世界的每一個角落。